文 / 吴润潜
九点钟,在杭州的东南角,横一村的居民准备迎接每天的第一拨游客。
横一村在杭州萧山的临浦镇,据专家考证,临浦镇聚落的历史最早能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,村落形成至今已达千年以上。600多年前,一群先祖将方顶柿带到临浦,如今,那些蹚过历史的古柿树,在横一村成了杭州人周末短途游的打卡地。
横一村有80%的居民是原住民,老龄人口过半,他们在家门口开了饭店、茶馆。足不出户,村民们就能看到往来的游客在横一村的柿子树下欣赏美景,带着孩子在绿色的麦田里奔跑。横一村的村民,留住了客人,也留住乡愁。因为横一村旅游业备受关注,横一村的年轻人也留下来创业,开民宿和奶茶店。
九点钟,横一村60公里外的葛巷社区,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从社区里像潮水一样涌出来,他们去往附近的未来科技城、中国(杭州)人工智能小镇、西部科技园上班。无人机在葛巷社区里穿梭巡逻,葛巷社区有1.6万人,其中,流动人口占整个社区人口近70%,剩下30%的户籍人口里,有65%是老年人,他们刷脸就能在社区的食堂里就餐,3分钟就能在社区的智能诊室里,向远程的医生询问病情,在诊室里拿到处方药。
看似举重若轻的背后,是两个社区对老年人生活、健康的需求和年轻人渴望数字化生活的统筹。养老与纳新,在两个社区里,共生共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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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临产生活在横一村已有51年。
回忆几十年前的横一村,傅临产记得,连一条宽阔平整的路都没有,到处都是黄色的泥巴路、灰色的砖房和杂乱的农田。
这样的横一村,持续了许多年。从他爬到带刺的树上摘枇杷、在小河边钓鱼的少年时期,到他走出横一村,像所有迷茫的横一村年轻人一样,出去做服装、花木生意,再到他2019年回到这里,横一村都是这样。
即便在杭州电商飞速发展的2000—2010年的10年间,横一村也一直是东风刮不到的地方。
地图上的横一村,是杭州东南的一块绿色色块。每年返乡的横一村村民,要开一个小时的车从市区回到家,从马路开到村边没有路灯的田间小路上,那些小路,被横一村的村民形容成是“往外走一圈,皮鞋糊哒哒”。
但小路再泥泞,人们也总能摸索着它找回家门,回村探亲的村民找不到的,是留在村子里的未来。
在2019年之前,横一村都是欠发达村,集体创收只有三四十万元。2019年,54个萧山欠发达村的村干部聚在一起,许了一个很小的愿望:
到2019年底,每个村的可分配收入都达到70万元以上。
傅临产是村干部其中之一,彼时的他内心忐忑,70万的及格线让他忧心忡忡。
当我们一行人来到这里时,是2022年。
2022年的横一村是白色和金色的。白色的马路,金色的田野。田野里有稻草扎起来的卡通形象……田野和小河之间有一个鸭棚咖啡馆,炉子上的烤年糕滋滋冒着热气。
在我们参观横一村的一天里,有工作人员拿着即将燃烧到过滤嘴的烟蒂不知所措,因为横一村看不到一点垃圾,路上没有一个烟头,甚至也没有看到摆在村子里的垃圾桶。
细问原因,原来是横一村的垃圾管理,遵循“四定一撤”的规则:定点投放、定时收集、定车运输、定位处理和撤桶入户。
垃圾车有5条线路,是经过计算后得出的最佳线路,每条大约经过7—9个收集点,一天两次驶过横一村的大街小巷。垃圾被倾倒后,村民们把桶撤回家,而游客看不到堆放的垃圾,甚至不知道垃圾桶的颜色。
横一村给人的感觉是出奇地安静,地广人稀,几乎看不到来来回回走动的村民。我们好奇,这样大的一个乡村怎么能保持整洁。村民告诉我们,村里有一套“卫生美”“公益美”“家风美”“创业美”“布置美”的五美评价标准,每个月的“五美”评比结果最终将在如意山房的数字大屏上体现,垃圾的处理也在“五美”的衡量标准之中。每一家都安装了烟雾报警、视频安防等保障设备,这些都能通过阿里云智能物联网管理平台进行统一管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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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傅临产经常要去如意山房,看看那块数字大屏。
2018年开始,阿里云推广了“平安钉”。时间就在傅临产回到了横一村后不久,放下花木生意,不再为经济压力发愁的他,竞选成为了横一村的村书记。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。
在横一村历任的村支书里,有一任是傅临产的姨夫。他记得,小时在村子里玩,总能看到姨夫每天在田间地头小步快走,去贫困户的家里慰问,去解决村民的矛盾,有时候是村民家里有人生病,有时候是村民田里一垄稻子的纠纷,所有的事情,姨夫都要赶到现场。
姨夫的身边,总要带着一个叫“记录员”的人,在他处理工作的时候记录下前因后果。
为了治理横一村,村干部事事都走到一线去,然后再分配给专人处理,如果遇到村里处理不了的事情,还需要让记录员把书面材料一步一步地上报到镇里、区里,一件事的办结,常常以月计。
而如今,这个过程因为平安钉加速了。
村民A遇到诸如家门口路灯坏了、道路中间堆垃圾等问题,通过平安钉平台就能够拍照上报。平台不仅对接村委会,还对接了省里的基层治理的各个层级。
一件被村民上报的事,首先上报到村里,村干部如果处理不了,则会被一键上报到基层治理4平台,经由镇里的干部处理。以此类推,难以处理的事情在手机上会被迅速上报到区里、市里。
数字化让乡村治理的效率倍增,横一村所在的临浦镇有一百多号辅警,负责辖区里6万人的日常管理。相当于每600个人分配到1个辅警,辅警每天工作超过12小时,也未必能处理完全部的工作。
辅警之前联系工作,基本在微信群上进行,到处拉群,无序汇报是常态,在有急事需要找到村民时候,通常需要人托人打听。而平安钉上拥有统一的通讯录,辅警可以迅速联系到村民,通知相关事宜。
数字化落地的最大难点,从来就不在技术层面,而在于打通各个环节之间的过程。
技术上的问题解决之后,他们发现,无论是政府部门,还是村民,都像厂房上孤立的烟囱,相互之间没有关联。但伴随着浙江省做数字化改革浪潮的推进,做一个一体化、智能化的数据平台,连通这些烟囱,势在必行。
横一村有大量老年人,使老年人都使用数字化产品是最大的难点。在前期,阿里云的二三十个技术人员驻扎在村子里,做软件开发,写代码。
在推广平安钉的日子里,他们早晨7点上班,晚上10点回家。傅临产和技术人员一起敲门推广,他三个月里瘦了30斤。技术人员准备了一些如雨伞、香皂等日用品,送给配合安装平安钉的居民。有些居民白天外出务工,阿里云的工作人员连续上门一周才能找得到人,用这种方法,包括横一村在内的临浦镇,6万人有5.8万人安装了平安钉。
临浦镇的派出所把自己拍摄的反诈宣传片上传到“临云智”中。两分钟左右的反诈宣传片,是片警和村民自己出演的,很接地气,把在当地高发的诈骗场景都演出来。村民通过看这样的反诈短视频积累积分,积分能兑换雨伞、卫生纸、柴米油盐等生活用品。
村民也可以用积分发表自己的想法或者心愿,如果有其他人帮忙,可以收到相应的积分。这样就让村民参与了自治的工作,积分的流转在村子里实现了闭环。
村民金姐在横一村村委会上班,多数都是手机上的工作,比如教村民下载钉钉,教他们观看反诈视频和消防知识得积分,学习垃圾分类,等等。在疫情期间,金姐帮村民们建档,省去了很多网格员的前期统筹工作。
警察、村民、村干部,就这样被“临云智”系统联系起来。
每天,傅临产就站在如意山房的大屏幕前,看看村里发生了什么事,村干部做了多少事。在数字化的平台上,像金姐一样的村干部,一年做了多少事,考评成绩如何,对于所有居民来说都是清晰可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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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临产曾经想过,让人们回来,那就得让人们在家门口就能工作。美丽乡村已经实现了,接下来,要转换成美丽经济。
横一村有上千亩柿子树,但都零星地分布在村子各处,2019年,村委将周边的土地整合,一部分租给种植户,获得了一部分土地租金,还有一部分划分成规整的柿子林,村里还辟出一块场地搭建舞台,举办了柿子节。2019年的首届柿子节,当天来了1万个人,村里卖掉了3万斤柿子。
2019年,横一村因为购买了3万斤柿子的人们,获得了150万的收益,高分通过区政府考核,摘掉了欠发达村的帽子。傅临产发现,人们来买的并不只是柿子,还有来横一村观赏美景的心情。
站在田野上放眼望去,我们看到家家户户建起来的洋房,已经取代了之前低矮的泥瓦房,村子里民宿、烧烤和农家乐,越来越多。
年轻的时候,傅临产走出横一村,做花木生意;村民金姐和爱人一起在金华做服装生意;村民老倪,在外开设了一家五金厂,一年只能回家几次。
如果能在家门口工作,多数人是不愿意离开的。
从2019年开始,越来越多的村民弃厂回村,金姐打算把三层小楼的一楼改造成饭店,老倪决定开一个农庄。
傅临产鼓励人们回来,有村民告诉他,自己的儿子想回来因地制宜做茶叶,有人会做厨师,傅临产都支持他们,从他手里颁发出去的营业执照,已经有18份,有农家乐、茶室、民宿等等。支撑他们就业的是源源不断到访横一村的客流。
村口如意山房的数字大屏显示,在我们到访的周末,人流量在四五千人左右,村民告诉我们,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中。
吸引客流的重要动作发生在2021年,阿里云和横一村在高德上面投放了小气泡广告,展示了横一村的美景。同时,阿里云的技术人员还开发了“横一智慧游”的模块,打开高德地图,就能搜索看到横一村的全貌,清晰地指引每一处景点,不少游客慕名而来。
横一村的各个景点,存在人脸识别系统,可以采集到游客的人像,系统可以将这些游玩的片段串联起来,自动加入片头片尾,构成一段在横一村游玩的视频。游客可以分享到抖音、朋友圈。这样,前期引流和人际传播都被打通,越来越多的杭州居民知道了在杭州近郊的“世外桃源”。形成了从建设到引流到服务到裂变的过程。
费孝通的《江村经济》讲到过工业对乡村经济的冲击,而横一村让人们留在家门口,却更好地利用起了数字化的变革,激发了横一村的其他经济价值,数字化赋能整个农文旅融合的作用非常明显。
在高德一键游引流的最初2个月里,就已经有超过15万游客来横一村游玩。
村里有一家傅临产开的饭店,屋内的摆设有90年代的复古感,临浦的农家菜做得很地道,我们坐下来大快朵颐。桌子上有一小碟开胃的萝卜,傅临产告诉我们,那是临浦镇的特产腌萝卜,不少人吃过还要买一些带回去。横一村的萝卜、柿子等特产,也是横一村的变现渠道之一。
在2007年之前,横一村的村民有60%以上以劳力务工为主,比如在厂里当工人,20%的劳动力从事交通、运输、建筑业。而如今,文旅业成为横一村的主要盈利来源。
数字化改变的不只是乡村的人居,还有城市。
在距离横一村60公里外,杭州城西边未来科技城的葛巷社区,也有一块这样的大屏幕。
葛巷社区,常住人口约1.63万人,老人占比20%,青年占比40%。葛巷社区是撤村建居的典型,为了有针对性地服务各年龄层的居民,葛巷进行了数字化创新。
无人机可以代替地面的工作人员进行停车巡视、为住户送药送物资;24小时的诊室和药方随时在线,远程的医生可以在夜深人静时接诊,并开具处方药。
在葛巷的数字化智慧屏上,能看到葛巷的每日概况,从房屋信息到人口、警情,都一目了然。葛巷的居民家里的水电数据、葛巷食堂的消费情况,都统一实时上传到葛巷社区的智慧服务平台。社区工作人员告诉我们,这些数据能够看出独居老人的异常情况,比如,如果某个老人某两天水电数据和食堂消费情况为0,社区工作人员就会迅速上门援助。
数字化在中国拥有广阔的应用空间与应用场景。根据《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(2021)》,在2016年到2020年之间,中国三次产业数字化程度逐步扩张,尤其以第三产业数字化程度最深。
但数字化在第三产业的主要渗透方向,依然没能与大众关系最紧密的就业和居住更好地融合。
这些事实从一定层面上说明,数字化的难点不是简单的技术接入,而是融入社会的肌理。这些关于数字化与人更好融合的故事,正在被记录,给越来越多大众和从业者以启发。
吴晓波频道发起的《云上的中国第二季》,分别讲述了智慧出行、智慧奥运、智慧人居中数字化的应用,今天的数字化,并非我们曾经理解的前沿科技和先进制造,而是融入日常生活,成为改变管理低效,提升幸福感的新工具。